白石老人在篆刻这方面的成就,得力于他少时学习制作雕刻木器,奠定了刀、腕上的根基。他刻印的刀法,和写字的笔法一样,一刀下去,决不回刀。北平陷落之前,他已年近90,我看他刻印,不须先在石上描画字形,一手掌石,一手奏刀,纵横疾驰,好像呼呼有风声。
齐白石篆刻作品《雲介山人》收录于:齐白石篆刻印谱
在《齐白石篆刻印谱》里记载了世多知白石老人篆刻之名高于画,他于民国六年旅居北平,在琉璃厂的南纸铺挂了卖画刻印的润格,陈师曾见着他刻的印章,就去拜访他,还为其题诗说:“囊于刻印知齐君,今后见画如篆文。束纸层蚕写行脚,脚底山川生乱云。齐君印工而画拙,皆有妙处难区分。……”实际上白石老人对于刻印一道所用的功力,原就不在习画之下,只是他学习刻印的时期较迟,那是光绪二十二年,他已34岁了。
齐白石篆刻作品《宮島大八》
那个时候他结交龙山、罗山诗社的诗友,大多都能写写钟鼎篆隶,会刻印章,他心想自己既能作诗,又能画画,何不也学习刻印。先祖父说他那年在我乡皋山黎家做手艺,黎氏薇荪兄弟,都精于治印,白石老人坚请师承,黎氏初以为他出身木工,不能精篆刻之学,嗣见他刻的“金石癖”一印,颇有根基,才讲了些初步的篆刻方法指导他,自是他便参用自己雕花手艺,发愤学习。他还在皋山后的南泉塘,挑了一担“楚石”回家,一连几个月地刻了再磨,磨了再刻,磨得满屋子都积了一层石浆。皋山离我们家住的地方白石铺,约40华里,那儿出土的“楚石”,色泽乌黑,质地不坚,易磨易刻,一般学习刻印的,最为乐用,但容易崩裂,难于保存,白石老人晚年收藏的印章中,便不见有这种石印。
齐白石篆刻作品《李况松印》
白石老人跟着黎薇荪兄弟学习刻印的同时,他的另一位诗友黎松庵也指导他篆刻,追循丁龙泓、黄小松两家的途轨。黎薇荪还从四川任所老远寄回丁、黄的印谱给他做范本,所以他早期所刻的印章,是一种精密的刀法。稍后他得到一本《二金蝶堂印谱》,才改攻赵□叔的笔意。迄其见到《天发神识碑》《三公山碑》,在篆法和刀法方面,又都有了变化。识者说他中年刻印刀法的变化,是把汉印的局格,融会到赵□叔一体之内。但他自己说最后刀法的一大变化,是喜秦权,纵横平直,一任自然。
齐白石篆刻作品《詠士》
白石老人自称“三百石印富翁”,实际上他一生篆刻的石印,不下数千方,这三百石印,只是他早年刻的自用印章而已。我在北平侍居期间,见他用一四方木柜,收藏无数石印,置于铁栅屋画案的侧边,柜子门经常锁着,还贴上一张“请君莫再偷”的封条。
齐白石篆刻作品《原六私印》
据说是为了慎防他的子女们窃去印章造假画。老人可没料到今日在台湾造他假画的人,竟会将他的印章制成锌版,要盖多少都有呢!在老人所刻的数千方印章中,只有两方不是文字的,一方刻的是他自己右手拇指的指纹,一方刻的是“牵牛不饮洗耳水图”,都在夏文珠之手,但他监视甚严,至以某种画须用某一印,与盖在某一位置,老人亦预先为之指点,此外他还在每一幅画上,钤一方钢印,至今或许尚未为世人注意及之,恐亦非造他的假画者所能仿制。老人谓其一生辛苦成名,不欲毁之于人,亦不欲人假以欺世,故如此戒慎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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