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时兴一个词儿,动不动就说什么什么文化。“饮食男女文化”打头,还有什么“茶文化”、“木文化”……文化太大,一般人不敢碰。倒是文化“降一等”的东西里头还能近乎近乎,降一等的叫什么什么“学”。比如一个“齐(白石)学”就够人琢磨一气的了。齐白石《工虫》   山里人[1]。   稿子里的信息量大。   人不能没有亲妈。画画儿的亲妈就是感!齐白石《工虫》   齐白石在画“工虫”的时候想什么?可能是在想人,而且还不是一般人,是各式各样、有血有肉、有脾气有秉性的人!   齐白石在很多细而微的问题上把握起来很像女人,而他在很多理而深的问题上又是男人,所以他自己也说画画是“半如儿女半风云”。   怎么画,画儿就好了?!技术很重要。没有技术,何以表达精神?也就是说技术打个“底儿”,精神才能“冒尖儿”。人这一辈子得冒几回尖儿?冒一回两回不顶事儿。像齐白石冒了一辈子,甚至身后还在冒,这个尖儿大了。   很多人都在拼技术,甚至在拼制作,因为现在很多标准变成了“个儿大”。技术是得拼,但技术远不是头儿,技术的上边要比心。而且这颗心还得不断修炼。“全无画家习气”,这是齐白石说的。不练心,光练技术,浅了。   “生活禅”很重要。   不似之似近乎智。   追得远[2]是一个绝招儿,属于优势的嫁接。越远的亲本,第二代优势越明显。   逻辑、法则、捷径,一切总结出来的规律都是给不愿动脑子的人预备的。   传薪[3]不在自家。   物有多少种,人有多少种;人和物之间的关系有多少种,笔墨就该有多少种。恐怕是个天文数字。   造型一根线,抽象又一根线。西方人是分头去干这两件事儿。中国人把两件事合并成一件事儿干,一根线既有造型功能,又具抽象意味。但这根线也不是西方人的那种干法,是写出来的。   笔墨,一看就能看出有来路、无来路。形象,一看就能看出像或者不像。惟有心性不好办,因为此心非彼心。   笔墨就是找到一种前所未闻、前所未见的形式,表达你的“见”。这种见的形要“独”,质也要“独”。   一部书学史就是一部抽象史。书法入画,相当于“抽象”一回,完了以后再往回走,再松[4]。   写出来的画,是形、质双抽。   画里要有静气。静,比动厉害。静不是死,死了就没看头了。静是动的一种变体,是蓄势待发。这等于是一大悬念。悬起来不知什么时候落下,你就等着吧。齐白石《工虫》   “中”就是灰[5]。   顽强地表现自己最原始的感受!   笨,近乎本。   心不整之人,喜欢的东西也碎。   什么样的人,喜欢什么样的东西;什么样的东西,什么人喜欢。   一花一世界,一道一重天。重重上九霄,九霄重相见。   把自己当回事儿,再不把自己当回事儿,就什么事儿都能放下,就大了。   “大家”是玩整个儿的。   文是阴的东西,好比一片阴凉儿。自己长出来是阳的东西。阴凉儿是好,可以不让苗儿打蔫。阴凉儿保护了苗儿,也害了、误了这棵苗儿。如果文这片阴凉儿挡不住“我”这棵苗,这个我就光明一片了。齐白石《工虫》   文化是“二传手”。   经常把一些线的组合理解为时间,或者把一些点的组合理解为空间。绘画就是一种看得见的“音乐”。   作曲家要表达的是他自己的感受:指挥要领着一个团队按他的理解演绎出来;听众是暗自重复自己感应的心理节奏。关键是三者能不能像“穿珠子”似的穿成串儿。   活自己的。   平常的人看东西用肉眼;有道的人看东西用“法眼”;看齐白石必须用上心眼。   鉴赏书画不光凭眼睛的事儿。有人说,看画得凭“闻味儿”。妙!可懂得一个“味”字,谈何容易!   看过齐白石的逸品,就类似喝过好茶,一下子感觉到味觉细胞的存在,终生难忘。   齐白石的画干净,因为齐白石心里头干净。齐白石的画光明,因为齐白石心里头光明。   暴发户怎么也不会理解破落户,生就帝王家的人也不会体会阶下囚。但如果暴发的真破落了,帝王也真成了阶下囚,这个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一下子就可以被这个现实填满!   人生就是一个慢慢一点一点“失去”的过程,明明白白一点一点离生远去,在失去的过程中有所悟,有所得。   画里既有画道,又有人道,人道画道一定得通。入画不通,画不耐看,人不耐交。   太极拳也是一种语言。我们可以从太极高手中看到活的“八大、金冬心、黄宾虹、关良”。而齐白石画画的动作,也像是修炼极高的太极宗师。   美国斯坦福大学一个研究小组的研究报告[6]显示,女人的神经过敏倾向,随年龄的增长而下降。而男人则相反,也就是说越老越敏感。齐白石正是如此。   齐白石就是一个中国历史上、世界历史上少有的酷爱画画的“老小孩”!   真和慧碰一块儿,一定有火花。   狠到什么程度,就能相应松到什么程度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越狠,才可能越松。当然狠转为松有多种因素制约,如年龄、阅历、身体、认知等等。不狠不紧也能松,是松松垮垮的松,里头缺太多太多的东西。   松到传达你的感!松到释放你的感!   心可不能随便松。   齐白石晚年的作品,与其说是画出来的,不如说是写出来的;与其说是写出来的,不如说是流出来的;与其说是流出来的,不如说是“拧”出来的。“拧”就是转,旋转。物质和精神拧在一起的一团。   齐白石晚年的画是“生命之树”,就是他自己。   人有“三蹦”。有人一遇事儿就“蹦”出逻辑来;有的人一经事就“蹦”出哲理来:还有人一碰什么就能“蹦”出感觉来。另外,再“蹦”大了,就是“禅”了。齐白石是四样全蹦!   一位太极高手在述及“放人[7]”时曾说放人者在发力的一刹那面部表情呈喜怒哀乐各异[8]。如果齐白石的画也能“放人”的话,齐白石是泰然而定。齐白石《工虫》   人到了晚年才更是用心在作画。正是有修炼了一辈子的技术支持,齐白石才有可能把这颗砰砰跳的心捧着奉献给大家。   木匠干活最终要把散件“斗”在一起,要“交圈儿[9]”。所谓交圈儿就是合龙。这一点齐白石占了优势,因为他是大匠出身,他懂这个。做学问则不容易交圈儿。因为这个圈太隔、太假、太大,容易“晕”,所以想交圈儿不能在学问上,要交在“人”上。   大而化,谓之圣……(图文/少白公子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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