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会白食

早些年间，卢庄子有个叫石头的孝子。这石头可不容易，他是一边照顾家中瞎眼的老娘，一边在南市摆摊儿卖煎饼果子。这生意不错，老娘是多次劝石头去大饭庄找个正经的室友干，可是他没答应。这一年的初冬，这老娘受了风寒，是卧炕不起，石头在家悉心照顾。

一天，老娘突然说，儿啊，我想喝碗登瀛楼的山药红枣粥，听人说那儿的粥好喝。石头愣了一下，得。我这就给你买去。出了街门，石头却为难了。怎么呢？这几天没出摊儿啊，再加上请大夫抓药，哪哪都得花钱，手里边没几个童子了，得拿什么去买粥啊？他一边想辙，就一边朝灯影楼走去。他猛然间想起了一个规矩。说这金门的混混为了讨口长酒，饭折那选一家饭庄吃喝完后没钱，只能咬着牙扛过伙计的一顿暴揍，只要是能扛得住啊，完事之后可以隔三差五的上饭庄白吃白喝，这叫吃白食。想到这儿，石头打定了主意，挨顿揍就挨顿揍。他提着大砂罐走进了登瀛楼，单点了一碗山药红枣粥。等讨堂的端来粥，他把这个粥倒入砂罐中，说，呃，劳驾把你们掌柜的请来。不一会儿，掌柜的过来了，石头说，呀，掌柜的，我身无分文，你让伙计揍我一顿吧，这掌柜的姓苏。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石头几眼。那就得罪了，哎，好好招呼这位吃白食的主儿，五六个身强力壮的伙计立马就围了过来，对着石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，石头是一声没吭，咬牙死扛着，这苏掌柜也经揍得差不多了。行。嫂子，你可以走了。这石头是被揍了个鼻青脸肿，挣扎着起身后提起砂罐说了句回去，便一瘸一拐地向门外走去。跑堂的见状刚要去拦，却被苏掌柜伸手给阻止了。回到家后，石头伺候着老娘喝完粥，见他似乎意犹未尽，决定转天再给他去买。这天晚上，石头又来了，要了碗皮蛋瘦肉粥，把粥倒入这个沙罐，起身要走时，却被跑堂的拦住了，哎，板，这吃白食儿可有规矩啊，不能往外带这。石头一听急眼了，这什么时候说的？我怎么不知道这规矩？跑堂的白了一眼石头，哼，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，告诉你，这粥只能在这儿喝。石头没辙了，他把这砂罐往桌上一搁，好。我一会儿就来。说完他抬腿走了。回家之后，石头对老娘说，娘啊，登瀛楼的伙计说，这粥带回来再热就不好喝了，走，我背您去那儿吃。石头背着老娘就来到了登瀛楼。跑堂的见石头把粥端给一个瞎眼的老太太，立马找到了苏掌柜，说，艾掌柜的这粥不该老太太喝呀。这掌柜的摆了摆手，算了，转天晌午，这苏掌柜去了趟卢庄子，回来之后，他叫跑堂的交代了一番，如此这般，这般如此。过了几天，这石头啊，又背着老娘来喝粥了，跑堂的却说后厨忙不过来，让他自个儿去熬粥。石头就亲自动手给老娘熬了一碗首乌甘草粥。等石头娘拿走后，苏掌柜来到后厨尝了一口砂锅底的粥，嗯，不由得点了点头。

半个月后的一天，男士的大混混刘三，他突然带着五六个混子大摇大摆地来到了登瀛楼，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。吃饱喝足啊，这帮人是抬腿就走，跑堂的赶紧过来说，三爷，您这饭钱。这，刘三嘿嘿一笑。怎么啦？听说你们登营楼现在在当活菩萨，让一个瞎眼老太太吃白食，哥几个就不能沾沾光？苏掌柜听闻，慌忙走过来拱手说道，嘿，三爷。这跑堂的刚来，不懂规矩，您兵跟他一般见识，今儿这顿饭呢，算我请客，你慢走。这刘三儿瞥了一眼苏掌柜，哼，从鼻孔里边挤出来一个亨字，就离开了登瀛楼。谁知自打这儿以后啊，这个刘三是隔三差五就带人来吃白食儿，菜要好菜，酒要好酒，一通胡吃海塞之后。嘴一抹，走人，这苏掌柜是叫苦不已，照这样吃下去，这非把这饭庄子吃黄了不可。恰巧这天石头背着老娘前脚刚来登鹰楼，这刘三和几个混子后脚也跟着进来了。落座之后，刘三又点了不少酒菜，这苏掌柜陪着笑脸说。来了您，三爷，我说三爷，您和兄弟们在我这儿吃喝也有些日子了，您看我这小店力薄，实在是招待不起各位，打今儿起啊，您点的饭菜全都给您打八折，怎么样，您看这。什么？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，那瞎眼的老太太能白吃白喝，哥几个为嘛不能吃啊？苏掌柜说，三爷。实不相瞒，老太太的儿子替他顶了缸，早就被伙计们招呼过了。这刘三儿不依不饶。爱谁谁啊，按规矩，谁知谁受招呼？今儿只要你让你们伙计招呼一顿，那老太太哥几个没得说，这些天的饭钱全部给您结清，怎么样？苏掌柜一听，为难了，先别说这老太太的身子骨能不能承受得住。这饭馆欺负一个老太太，这传扬出去，这买卖还做不做了？这，刘三那儿又说话了，嘿嘿，怎么着，苏大掌柜的，你是怕老太太不禁揍是吧？啊，诶，要不这么着吧，咱换个玩法啊。哥几个刚才点菜您先别做，今儿我说一道菜，今儿您这后厨要是能做出来给我端这，我把话撂这儿，我和兄弟们绝对不再踏您这登瀛楼半步，怎么样？可要是做不出来，那就不好意思了，这长酒饭呢，哥儿几个是吃定了。苏掌柜点点头，三爷。什么菜？您说吧，刘三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说香卡菜。这苏掌柜一听，哎哟，愣住了，他从没听说过这么个菜先卡在这，这故意，这刘三是耍无赖呢吧？怎么样，苏掌柜，什么话也别等会儿这道啊，有人把话茬接过来了，三爷。您说话算数吗？刘三回答，算数吗？爷爷，我吐苦吐沫就能砸个坑。苏掌柜一瞧，这接话茬的不是别人，正是石头这愣小子。只见他转身就往后厨奔去，苏掌柜心里边又是吃惊又是忐忑，一点底也没有啊，莫非这石头他当真会做哪儿啊？说的那菜连听都没听过，嗯，香卡菜。约莫过了有一刻钟，这石头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来到了刘三桌前。三爷您好，见识啊。这香卡菜可是御膳房四大名菜之一，您尝尝合不合口？刘三拿起筷子尝了一口，忽然站起身来，冲苏掌柜一拱手。想不到这登瀛楼还真有高人，对不住，到老了。说完，他一挥手，就带着混混们走了。这苏掌柜纳了闷儿了，他仔细瞧这盘香卡菜，盘中全是一水的豆芽杆儿。最令人称奇的是啊，每根豆芽杆儿上有半寸左右的小口，这口里边儿镶嵌着一根细肉丝儿。他正想开口说什么，发现石头啊，已经敲门牙声呢，背着老太太出了饭庄了。到了家之后，这石头把老娘放到炕上，却听老娘是一顿训斥，你个孽障啊，我问问你，这些天来我喝的粥，是不是你在登瀛楼耍光棍讨来的白石？石头知道瞒不住了，他扑通一声跪下，把讨饭的事儿讲了出来。老娘一听，摸起墙边的拐棍就扔了过去。嘿，还真有劲儿啊，可能刚喝完粥喝的饱饱的，这石头是一动不动，任由老娘打，最后老娘发话了。打明儿起。给登瀛楼还债去，什么时候还完，什么时候进这个家门？石头点头答应了。

转天早上，石头伺候老娘吃早饭，正要去登瀛楼，忽然是有人敲门，开门一瞧，竟然是苏掌柜。他手里边儿提着一盒桂顺斋的大八件儿，后边还跟着个女人。进门之后，苏掌柜双手作揖。石师傅，今儿登门拜访医师，向您赔礼道歉，上次不该那样招呼您。二是有个不情之请，想请您掌登瀛楼的大勺，不知您意下如何呀？没想到这石头谢绝了，对不住了，苏掌柜。我得在家照看老娘。您还是另请高明吧。苏掌柜这个时候把身边的女人叫过来，史师傅。你看，我已经雇了他来伺候老太太，老人家今后想吃马喝马，登营楼全包了。这个时候，老娘开口说话了，傻小子，为嘛不应啊？为了我这个老东西，你从京城回到天津已经吃足苦头了。再这么下去，你在京城慧芳楼学的御膳房的手艺可就白学啦。苏掌柜。您记着他头月的工钱，顶我喝粥的钱就这么定了。就这样，石头涨了东营楼的大勺，一晃过去了三年三年之后，苏掌柜准备把瀛楼交给石头经营。这个时候才说出当年刘三吃白石的事儿啊，是他和石头娘想出的招儿，目的是让石头有个正经事友，别糟践了学的手艺。石头听后是失声痛哭。此时老娘已经去世整整三年了。